楼兰郡主府,梅阁。
掌灯时分,婢女取来香纸,郡主提笔,誊抄苏瓶所书奏折。刷刷点点书写完毕,郡主闲来无事,便与苏瓶打牙祭,说些悄悄话儿。郡主问苏瓶,家里通房丫头,为何不带来洛阳?
苏瓶眉毛一挑,知这是个陷阱。
大户人家的少爷,多有通房丫鬟,就好比贾宝玉身边的袭人。这帮通房丫头的命运各有不相同。有长得漂亮、性格贤惠的,将来有可能成为妾室,但这也是少数。大部分是被家中老爷夫人做主嫁给小厮,或者卖掉。
也有当一辈子奴婢的,她们的地位通常要比普通丫鬟高一些,年轻时是管事大丫鬟,中年时是管事婆子,年老是管事嬷嬷。
也有命更苦的,各种原因,被驱逐离家。
通房丫鬟通常会比少爷年纪大一些。而家长们通常不会把丑陋、性格不好的丫鬟安排为通房丫鬟,所以她们基本都是少爷们初尝人事的对象。
苏大少当然也有通房丫鬟,可那丫鬟已被苏老爹做主,嫁给家中小厮。这算是对小厮的奖励。话说,小厮不嫌弃这样的丫鬟吗?
看过《**梅》《红楼梦》的人都知道,他们不但不嫌弃,反而觉得老爷厚待他们,把他们当家人看待。而他们生出的孩子,也被称为家生子。
唐梅突然问出这句话,苏瓶就觉得她是在撩闲。有点类似于打探未婚夫前女友状况的感觉。
这个话题很敏感,聊好了,女人挺高兴;聊不好,女人就很恼火。
女人们似乎都喜欢聊这个话题。她们为什么喜欢聊这个?苏瓶觉得,这就好比揭伤疤。伤口快愈合的时候,结痂处会痒,有的人就用手指去抠。抠疼了,一龇牙,再把结痂按回去。
苏瓶本想把实话告诉唐梅,可突然有一个念头钻进脑子里。如果现在对她说,梅染就是我的通房丫鬟,结果会怎样?
无外乎是三种结果,唐梅火了,说试婚失败,进而退毁婚约;或者她把苏的折子撕掉,然后她给皇帝写折子要求卸去苏瓶官职,把备选郡马禁足在家,并把梅染驱逐;或者她咒骂苏瓶几句,然后接受现实,再根据现实制定规则,这样一来……
“喂,你聋啦?我问你话呢,你想什么呢?”唐梅催促道。
心中有鬼,苏瓶尴尬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好问的,我总不能带着她一起入赘吧?”
唐梅哼道:“算你识相。不过你还没回答我,她现在状况如何?可有嫁人?”
苏瓶揉了揉鼻子:“还没。”
唐梅眯了眯眼睛:“有孩子吗?”
苏瓶道:“没有。”
唐梅满意点头道:“我想也是如此。大哥总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的。”
苏瓶的婚事,是大公子唐乾写信给国公府,说,欲取苏家八十万两白银。若强取,影响唐氏声誉,故而算作是苏家捐款。作为报答,给苏满堂请封勋爵,享俸禄,同时把苏家大少爷入赘唐氏。这就算是有姻亲关系,唐氏再用那笔钱也觉得心安理得。
大公子唐乾,长安将军,本是颇有君子之风的人。他能干出这种事,也是被逼无奈。前方战事吃紧,他却拿不出钱来。忽见八十万两,岂能放过?因此才出此下策。
樊公妃见信,做主婚事,就把苏家大少指给唐梅。唐梅恼火,带领王嬷嬷、甄平儿、王锦儿去闹。
结果樊公妃将王嬷嬷驱逐,将甄平儿王锦儿扣留在内宅。告诉唐梅,长安军政大事要紧,容不得你跳脚。若你耽误大事,你爹也不饶你。
当时唐琼正在前方指挥千军万马,而大公子唐乾有钱之后,整顿残部,招兵买马,组织军队也赶去前线。那时唐梅给她爹和大哥写信,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因此她才赌气与苏瓶拜堂。
当时场面,历历在目,六小姐表现之拙劣,令人发指。但那并不是真实的她。平时生活中,她不是那么混蛋的一个人。
这次聊天,唐梅看起来还是蛮开心的。她还说,要向上书皇帝,请求结束试婚。只说备选郡马人品高尚,性情温和,身体健康,是为良婿。
估计唐梅没想到,从试婚那日开始,她和苏瓶就已经掉进万隆帝的圈套。
在万隆帝玩够之前,他俩甭想成婚,也甭想分开。
……
那日傍晚,韩府闹出丑事。三老爷韩听君将韩休锁在屋里。等送走客人,来与韩休算账,结果发现韩休跑了。
韩休之所以能逃脱,正是唐典等人帮忙,而此时韩休正藏在唐典家里,也就是宁侯府。
可前天,唐梅跑去宁侯府做人情,这件事就被唐宁知道,便把唐典唤来质问,唐典承认,唐宁暴怒,把唐典暴打一顿,并禁足在家。
唐典被打得皮开肉绽,趴在榻上养伤。屙屎屙尿都好似渡劫一般,疼得大汗淋漓。
被打成这副德行,他也没把韩休说出来,韩休十分感动。
韩休心疼得眼眶微红,直说公子之爱,爱大于天;公子之恩,恩大于海。
“白醇,你不必为我难过。我被打成这样,爹爹也是迫不得已。当时西门氏的人也在,若他不狠狠打我,与西门氏的梁子就解不开了。说到底,还是我差点害死西门大当,是我的错,与你无干,不必自责。”唐典虚弱地说。
韩休,字白醇,是唐典给他起的,说他白如凝脂,醇如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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