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顺着脚下自司马门一路绵延到未央大殿汉白玉台阶上的艳红绞绡仰头看去,在那幢巍峨宫殿的重檐庑殿之下,站立着大汉最年轻的天子。
刘彻黑色深衣着红色龙纹长礼袍服,头戴金龙耀石高冠,眉眼温和薄唇含笑,那种殷切与期待的目光跨过送亲的乐师舞女定格在那鲜艳若骄阳的女子身上——她的新婚妻子,他无数次梦想的女人。
当陈娇走上最后一级汉白玉台阶,双手接过礼官手中的红绸花球站在刘彻的面前时,她忽然想到一个词。
恍若隔世。
这一刻陈娇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恍若隔世。
刘彻看着她,眼中的热切和欣喜比这铺天盖地的红更加炽烈明亮,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和期待让陈娇都恍然间动容。
真的是恍若隔世吗,可是他的眼睛却比她前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种溢出的愉悦与憧憬是她终其一生都不曾见过的浓烈幸福。
前世陈娇嫁给刘彻时他还不是天子,那时候他在景帝和生母王皇后的庇佑下正是无忧无虑的少年太子,没有靠不住的母族,没有来自父亲的猜忌,没有长门殿幽居的过往更没有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的太子之路。
那时他眼中的陈娇就是那个记忆里美好的表姐,美丽骄傲触不可及,而他们的感情也是他愿意“金屋藏娇”珍惜和保护的单纯情感,不若今生那么疯狂渴望的占有和爱恋。
刘彻灼热的目光之下即使隔着红绡和流苏陈娇也有些不好意思,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悄悄道:“陛下?”
刘彻闪神,这才掩饰般的微微一笑,转过身与陈娇一道向身后的大殿走去。
参拜过太皇太后和薄太后,接受了皇后玺绶和群臣朝贺陈娇就被送往椒房殿正殿,刘彻身为天子在清凉殿换过衣服便按祖制于广明殿大宴群臣及命妇。
今日是天子的好日子,太皇太后以及薄太后和大长公主不久就都入席间,列侯贵妇见到她们趋之若鹜争相贺喜。不过太皇太后毕竟年事已高不得久坐,薄太后与大长公主也就顺势跟着太皇太后离席了。她们走得刘彻却走不得,按照汉宫礼仪他还要接受命妇朝贺才行。
刘彻即位以来外有匈奴扰边,内有藩王试探,朝中大臣也暗地拉帮结派对新皇的施政策略持观望态度,所以平心而论刘彻这个新天子做得真是一点也不轻松自在,甚至觉得连用膳都不如在太子宫的时候舒心。
不过今天他是真真高兴了一回,可以说这是他即位以来第一庄顺心如意的得意快事,兴致一来又有诸多大臣相劝,刘彻不知不觉就多饮了不少酒,待到来侧殿接受诸位公主夫人敬酒时已然有些步履飘然。
诸位侯夫人和藩王翁主们都是长袖善舞心思玲珑之人,见到年轻的天子进来立刻都优雅起身行礼道:“恭贺陛下新婚之喜。”
刘彻笑意盈盈在殿中举酒,十分客气的笑道:“诸位夫人、翁主,朕谢过各位。”。
众人赶忙各自端起酒筑恭谦行礼道:“臣妾不敢。”
刘彻饮过酒抬眼一看便先看到了席间的长姐平阳公主。
俗谚说长姐如母,刘彻年幼时在猗兰殿与平阳公主最为亲厚,平阳大他八岁处处爱护幼弟,王娡出事时她就已经出嫁,是以这件事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姐弟之情。或许是因为王娡获罪的原因,平阳公主自从出嫁就鲜少回宫,除却逢年大节一般很少能见到刘彻。
“长姐。”刘彻与平阳公主许久不见,今日他大喜心情极好,特意走过来与长姐叙话。
“陛下。”平阳公主笑靥如花,端起酒筑笑道:“恭喜陛下。”
平阳公主说完就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空的酒筑在刘彻眼前一晃,轻笑着看向刘彻。
刘彻已有三分醉意本不欲多饮,但见长姐好爽只得一笑也将杯中酒饮尽。
“陛下国事操劳这样辛苦怎么也不到姐姐家来玩玩好放松一下。请了这么多回都不肯赏光。”平阳公主温声嗔道。
刘彻笑着摇头:“朕但凡有时间出宫第一个去长姐家中,可惜分身乏术。”
平阳公主又笑道:“那些不过是小事,不过陛下不来找我,我还有大事要去见陛下呢。
“哦?”刘彻剑眉微挑诧异道:“长姐有什么大事跟朕说?”
平阳长公主刚要开口,只见一名黄门宦官小步驱前拢袖躬身道:“启禀陛下,淮南王特使到,求见陛下。”
“朕知道了。”刘彻收敛笑意,语气里带上君王的威严淡淡说,“让他们在廊殿外侯旨。”
“喏。”
宦官退下之后刘彻又对平阳公主露出笑容无奈道:“长姐你看朕就不得一时清闲。”
平阳公主善解人意的微笑道:“陛下政事繁忙,快去吧。”
刘彻颔首一笑便带着身后的宫女宦官离开了侧殿。
广明殿的廊殿在大殿与侧殿之间,廊殿外即是宽阔的游廊,游廊边红柱顶梁栏杆雕绣,挂着卷竹帘的廊外植有几杆修竹,甚是清雅。
刘彻转过游廊看到廊殿外站着的一行人先是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边走边笑问道:“阿陵妹妹不是应在席间吃酒吗,怎么又变成王叔的特使了。”
刘彻对长相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美人刘陵一直很有好感,这回看到她恭谨的站在一个半人高的描红黑漆木箱前面不禁就起了好奇,多看了那箱子两眼。
刘陵今日穿一件浅紫色紫藤印花的长衣,腰间束着宽云纹银丝束腰,黑亮的长发结在肩后两弯卧蚕眉分外清丽,她微低着头声音婉转动人:“今日是陛下大喜,父王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贺喜陛下,只是淮南国路途遥远,船舶遇到春水涨潮耽搁了时日,父王怕对天子有失尊崇,特让阿陵前来领罪,望陛下念及父王年事已高惩罚阿陵便是。”
刘彻大笑摇头道:“妹妹可真有意思,王叔也太可气太谨慎了,朕怎么会为这些小事怪罪宗室。太皇太后素来说淮南王学识过人乃是文武全才,妹妹也让朕瞧瞧王叔到底给朕送了什么礼物。”
刘陵闻言躬身行了大礼才微笑转身命人打开箱子。原来那箱子竟是四周接了榫扣,箱盖一打开四周的箱板也被人卸了下来,露出一座半人高的鎏金宫殿,做工精细形态考究,竟然是按照椒房殿主殿的模子脱胎而成,在廊间射入的阳光下熠熠夺目,十分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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