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晗如果誓死不从,不仅张仪后续的游说不定遇到多大的阻碍,就是先前疏通的关系恐怕也会生变,送给了芈槐和昭阳的大笔钱财,只怕也都打了水漂。
张仪急在心头,汗水都下来了。他真想破口大骂一番,骂这嬴晗不识时务,或者说是故意整人。“如若你十分不情愿嫁给楚国太子,你就早说嘛。我们还可以换个人选。你嬴晗答应了下来,一路前来楚国,却在拉出去临阵之时,撂了挑子!”张仪嘴唇动了动,差点就说出难听的话语。
张仪格外恼火,但知道不能直接冲着嬴晗发出来,那样只能使事情闹得很僵,朝着更不利的方向发展下去。“越是到了这种火烧眉毛的紧急关头,越是需要冷静的态度。”张仪提醒着自己。
他问了一声嬴晗:“姑娘你是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能告诉我一声吗?我也好找个医者,为你瞧一瞧病。”
嬴晗躺在床榻上,身体微微动了一动,但是却没有起身,连身子往回转一下的动作都没有。她保持着自己的少女特有的沉默,显出了极度的倔强。
张仪等了一会儿,见嬴晗不言声,他接着再劝说了一句:“你这么不吃不喝的,身体只能是越来越虚弱,病情会越来越加重。姑娘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张仪一声,我来帮你解决。”
嬴晗这次干脆身体都没动一下,长久地缄默不语,仿佛一具直挺挺的僵尸一般。张仪回头看了看两位侍女,她们正冲着张仪眨着眼睛,好像是有话要说。
张仪急于了解嬴晗的问题出在了哪里,他观察到两位侍女的表情,于是就冲着门外努了努了嘴,示意她们与自己到房间外说话。
出了嬴晗的房间,两位侍女把张仪拉到了离房门较远的地方,开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仪她们了解的内情。
果然嬴晗是因有心病才这么做的。她原本在秦国咸阳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相好,名叫白敞,两个人都私定了终身,但是这次因为嬴晗被父亲逼着远嫁楚国,一对儿情侣被生生拆散。事起紧急,嬴晗竟然都没能见白敞最后一面。
她心中一直惦记着白敞,一路上愁眉苦脸,在闲聊中向两位侍女露出了自己的私情。嬴晗之所以能顺从地跟随张仪到了楚国郢都,全因她寄希望于秦、楚联姻的失败,因为楚国的太子未必就能答应了这门唐突的婚事。
然而,到了郢都,张仪却找到嬴晗,让她明日主动去讨好于太子芈槐,这叫嬴晗怎么能答应呢?她暗暗下了决心,绝不配合张仪的安排。
张仪听到了两位侍女的讲述,心下当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才醒悟过来:“怪不得自己今天把嬴晗叫来,让她明日与乐舞班子一起登场,给芈槐敬酒,她哭得眼泪涟涟的,原来是巴不得婚事不成呢!”
张仪一想通了嬴晗绝食的缘由,她是故意不吃饭,折腾自己的身子,甚至是以死相逼。
张仪听罢侍女之语,他不由得长叹一声。心想:“自己向国君赢驷提出了这么个联姻之计,本来的目的是以美色来诱惑芈槐,促成秦、楚的连横之好。谁知,仓促之下,竟然惹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这真是乱中添乱,忙中添忙!”
张仪犯了难,他低着头想着破解当下窘境的办法,左思右想都不得好的计策。
如果明日宴会取消了嬴晗主动给芈槐敬酒这一出,或者干脆不提秦、楚联姻之事,不是不可以,但是答应好了的事情,突然却有了变故,秦国又有求于楚国,诚意何在?
当然也可以强迫着嬴晗上场,自己就硬着头皮,把嬴晗推给了楚国的太子芈槐,也算是忠实地执行了秦君赢驷的指令,并无太大的问题。你嬴晗要怨恨就怨恨你自己的父亲去,和张仪等人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这么一来,也有大风险,如果嬴晗真是想不开,不顾一切地胡来,或者是给芈槐一个下马威,或者是自寻了短见。这可是败兴的大事,秦、楚连横也极可能泡了汤。
张仪凝神苦思,两位侍女在旁边看着他紧紧地锁着眉头,她们也轻声地叹气,校尉郑成本来就先于张仪了解了嬴晗绝食的内情,他也跟随了过来,一起与张仪分担忧愁。
郑成劝张仪道:“丞相莫急,要不我再试试去劝解嬴晗姑娘一番。不劝不下来,你们再接着去,咱们轮番上阵,多努努力呗。”
两位侍女都摇着头,那个苗条身材的侍女说道:“郑将军的办法成效甚微,我们都劝了她几天几夜了,她都无法忘怀了情郎白敞,接受远嫁楚国的命运,你现在去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
另外一位侍女也插言道:“郑将军是男人家的,你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她是对情郎投入全部真情的,如果是允许她与情郎在一起,即便是要她立即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
郑成啧啧了两声,不服气地回道:“有那么严重嘛,都要死要活的。”侍女们几乎同时起来反驳郑成,认为郑成不知女人心。
郑成又要与她们辩解,张仪伸出了手,向郑成摆了一下,示意他不必再纠缠辩论。张仪本人的心中何尝不是烦躁不安,耳朵边上这两女一男三个人再争吵起来,他更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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